回首 Win8 十周年，“Windows 8 之父”Steven Sinofsky：“步子迈得太大，走得太急”

10 月 28 日消息，2012 年 10 月 26 日，微软历史上最具争议的 Windows 系统 - Windows 8 登上历史舞台。显然微软对于该系统是有很大野心的：打破桌面和平板的壁垒，打造统一的交互体验，并以此为基础打造出适用于桌面、平板、手机等各种设备的“All in One”系统。

Windows 8 引入了诸多创新交互体验，开始屏幕、动态磁贴、Metro 设计语言等等都给人新奇的体验。但 Windows 8 系统的激进改变并未得到消费者的认可，用户的评价也褒贬不一。2016 年 1 月 12 日，微软停止了对该系统的支持，但它就像是“垦荒者”，为后来的 Windows 10、Windows 11 奠定了扎实的基础，指明了方向。

10 年后的今天，在接受国外科技媒体 Ars Technica 主编本杰・爱德华兹（Benj Edwards）采访时，前 Windows 事业部总裁史蒂文・西诺夫斯基（Steven Sinofsky）详细介绍了 Windows 8 是如何启动的，并回顾了整个发展历程，编译如下：

开发背景

2011 年，PC 销量开始逐年下降，这一趋势已经敲响了警钟。与此同时，基于触控的手机、平板电脑等移动设备大受欢迎。作为回应，微软着手开发一种灵活的操作系统，理想情况下可以从移动设备无缝扩展到桌面设备。

当时担任 Windows 事业部总裁的西诺夫斯基受命迎接挑战，同时参与的还有朱莉・拉尔森-格林（Julie Larson-Green）和当时 Surface 团队负责人帕诺斯・潘乃 (Panos Panay)。

Windows 8 代表了自 Windows 95 以来 Windows 界面最显着的转变。虽然该操作系统引入了“开始”菜单，但 Windows 8 删除了该标志性菜单，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动态磁贴”的开始屏幕。

开始屏幕固然在 Surface 为代表的触控设备上运行良好，但在传统台式 PC 设备上却表现糟糕。这导致了媒体的大力抵制，个人电脑销量继续下降。

虽然 Windows 8 存在不少缺点，但是预测了当代平板和其它移动设备的交互体验，包括一些曾经被认为过于复杂而苹果后来在 iPad 上采用的功能（如应用分屏和屏幕边缘手势滑动）。

而对于 Windows 8 的“失败”，西诺夫斯基认为最重要的原因是“步子走的太大太急了”（too much and too soon）。

以下是史蒂文・西诺夫斯基（Steven Sinofsky）专访内容：

个人背景介绍：

西诺夫斯基在微软工作 23 年，从 1989 年开始担任软件设计工程师。在 1994 年加入 Microsoft Office 团队后，他一直在管理 Office 2000、XP、2003 和 2007 的开发。

两年后，他成为微软 Windows 部门的总裁，并监督了 Windows 7 的发布，这成为微软最成功的产品。在 Windows 8 推出后，西诺夫斯基于 2012 年 12 月离开了微软。

西诺夫斯基在 2020 年开始详细记录他在微软的时间，这些记录后来修订在 Substack newsletter（可以认为是美版的公众号）上发布《Hardcore Software》，并定期连载。

他最近一直在深入思考他的历史，这使得国外科技媒体 Ars Technica 通过电子邮件进行回顾性采访的黄金时间。他的答案在格式、标点和简洁方面都经过了轻微的编辑。

Ars Technica：Windows 8 界面设计变化背后的第一大驱动力是什么？ iPad？

史蒂文・西诺夫斯基：

原因是多方面的。不过改变 Windows 8 界面的主要动机是 Windows 已经走到了历史转折点。

我们在 2006-2009 年创建 Windows 7 系统的时候，我们就在思考 Windows 应该如何发展。当时世界的发展已经走到一个关键节点：PC 如何发展，才能满足业界称之为“下一个十亿”所需的计算能力呢？Windows 7 已经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无法实现“为数十亿使用 PC 的人提供计算”这个需求和愿景。

回溯过往，随着初代 iPhone 在 2007 年的横空出世（其应用生态于 2008 年启动），以及 Android 在 2008 年的上线，“下一个十亿”已经变成了“下一个数十亿”，而焦点已经转移到智能手机上了。

鉴于移动计算的趋势，增加 PC 使用量的方式之一就是在桌面和智能手机端提供更一致的体验。而想要实现则需要基础的用户界面（启动程序）和隐喻（触控），以及云存储和全天电池寿命等基础，以及移动硬件平台超越 PC 的方式（例如传感器）。

重点是使 PC 上的计算现代化，使其与智能手机上的现代计算体验保持一致。这很容易被视为“追赶”，但实际上，整个设计是为了将 PC 的精髓推向智能手机之外：应用程序之间的共享、推进触摸屏打字、生活文件、文件管理、设备支持（打印！ ) 等等，这在智能手机上是不存在的。

Ars Technica：微软 Surface 硬件和 Windows 8，哪个更先问世？

史蒂文・西诺夫斯基：

两者是并行设计的。我们看到需要一台反映系统设计的计算机，以及拥有可以利用现代硬件平台的系统。我们将 Surface+Windows 视为 * 您的 * 应用程序和内容的舞台。

Ars Technica：谁设计了基于动态磁贴的 Metro 设计语言？你们有考虑过其它备用方案吗？

史蒂文・西诺夫斯基：

这些动态磁贴源于“Metro”设计语言的协同作用，其本身就是微软的一次进化。从 Expedia 到 Windows Media Center 再到 Windows Phone。我们有很多备用方案，但开始屏幕和动态磁贴的本质是这样的组合解决了我们看到的主要缺点，即开始菜单、任务栏（包括我们在 Windows 7 中的创新方式）、系统托盘、小工具和通知在 Windows 中变得如此“无法使用”。

Ars Technica：在设计 Windows 8 和 Windows RT 系统过程中，Windows Phone 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史蒂文・西诺夫斯基：

Windows Phone 和 Windows 8 共享一个名称，但在“Metro 风格”界面中，我们希望有一种家族式的感觉，并有意选择了类似的图形语言。

Ars Technica：你认为 Windows 8 系统做的最好的地方在哪里？

史蒂文・西诺夫斯基：

我认为最具创新的功能是“Contracts”，它将不同应用彼此连接起来。我认为苹果直到 2014 年才将类似功能扩展至第三方应用，最早是在 iOS 13 系统上部署的。这些功能在 Windows 8 上大部分已经完成，只是并未上线（例如应用之间的共享）。

但是在 2011 年，我们向开发人员展示了如何在一个应用程序之间共享内容，如何在应用程序之间进行搜索，或者如何跨越应用程序的安全文件空间并将其连接到几乎没有代码的应用程序中。

直到今天，即使是被广泛讨论为难以使用的小东西现在也成为标准，例如从边缘滑动手势或简单地键入以启动程序。这些不是为“高级”用户准备的，而是基本用户体验的 [一部分]。

Ars Technica：你认为 Windows 8 系统做的最糟糕的地方在哪里？

史蒂文・西诺夫斯基：

Windows 8 最不令人满意的方面是没有真正的 Windows 8.1 和 8.2。像任何微软项目一样，我们开始知道我们正在进行 10 年的旅程。

作为比较，请考虑 2010 年的 iPad 与今天的 iPad（或将 Surface RT 与 iPad 进行比较）。即使在发布一年后进行比较也会产生巨大的差异，就像我们在 iPad 上看到的那样。

也许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与微软所做的大多数成功的事情（Windows 本身、Microsoft Word、Windows NT 等）不同，微软确实完全放弃了在真正成为平台时转变 Windows 的想法（WinRT API）、硬件（ARM 的 Surface）和整体用户模型。如果公司坚持下去，本可以取得实质性进展。虽然这不是“最糟糕的功能”，但当我想到 Windows 8 的未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变化时，它是我想到的最多的事情。

当然往事已矣，所以我今天不能坐在这里说这会改变结果，只是 Windows 8 的最终判断可能会花费更多时间，就像我们对所有事情所做的那样在微软取得了成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Ars Technica：看到一些媒体对 Windows 8 的负面评价，感觉如何？

史蒂文・西诺夫斯基：

媒体对 Windows 8 的反应最有趣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媒体评价开始出现了变化。Windows 8 的诞生是历史顺其自然的结果，其市场表现正如预期，我对此也没有任何的异议。但是有媒体说：“所有人都不看好它”、“Windows 8 从一开始就是糟糕的创意”，这和我们在创建 Windows 8 时候收到的反馈是不同的。

例如，在 2011 年 9 月的 Build 大会上，我们发布了完整的产品并向超过 500,000 人提供了代码。有评论和第一眼对产品产生了正面的评论。

例如，Paul Thurrott 发推文说：“你好，Windows 8？这是 iPad。你赢了”。RedMonk 的 James 州长写道，“体验仍然感觉很神奇，这才是真正重要的。微软干得好”。

Ars Technica：你是否为互联网上对 Windows 8 的负面评价是不公平的？

史蒂文・西诺夫斯基：

我从不认为市场反应是不公平的。但我可以确认那些撰稿和评测的人认为给出了公平的评价。

作为 Hardcore Software 的新一期内容预告，我认为计算领域的巨大机构转变是由苹果驱动的。这种转变让很多人感到不舒服。特别是，Apple 在那里谈论平板电脑如何成为计算的未来。很多人不接受这一点，并真正将平板电脑作为“消费设备”而不是为了提高生产力。

我们有一个截然不同的观点，它不是以平板电脑为中心，而是“以电脑为中心”。我们相信“移动设备”、“平板电脑”和“笔记本电脑”已经融合在一起，一个操作系统完全有可能跨越这些领域并在它们之间实现最优。

这就是为什么在每次 Windows 8 活动中，我们都展示了运行 Windows 8 的各种外形和尺寸的设备。同样且正交，我们从一开始就将云视为体验的一个组成部分：Windows 8 + Windows Live 是最早的云系统展示。

我们非常关注生产力和移动性，这就是我们设计 Surface 整体键盘体验的原因。我们看到用户总是有一个键盘，即使它被折叠在背面作为盖子。

同时，支架是关于使用该设备进行悠闲消费，或者正如我所展示的那样，不干涉生产力（Surface 中的摄像头是倾斜的，因此当站在支架上时它可以正确地指向桌子）。从一开始，我们主要将操作系统设计为横向模式，并设计“多任务处理”支持来假设应用程序采用宽屏布局，这样两个应用程序并排运行会很好。

Ars Technica：在过去的 10 年里，您对 Windows 8 的看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史蒂文・西诺夫斯基：

首先，很多关于 Windows 8 的反馈都集中在删除“开始”菜单 —— 传统的文字菜单 —— 我们当时知道它已经达到了功能极限。所以在很多方面，我认为反馈夸大了“开始”菜单的作用，就像早期的 Windows 批评者夸大了从核心体验中删除“C:\>”一样。然而，当然，就像早期的 Windows 一样，我们有能力保留它（Windows 8 中的桌面）。

第二，90% 的计算（这是一个修辞统计）现在是通过应用程序网格视图完成的，通过触摸启动，填满屏幕。移动浏览在桌面浏览中占主导地位，移动设备上的总屏幕时间大大超过了桌面浏览。桌面计算正在下降。那是假设完全使用台式机，对于数十亿人来说，他们永远不会像传统上设想的那样看待台式计算机。

所以通过这种方式，我们试图让 Windows 自然而然地迈出下一步。我们这样做的愿景太早了，结果 Windows 最终没有向前发展，今天仍然保持其安全地位 —— 尽管这是在一个不断缩小的桌面世界中，Mac 在 2022 年面临的挑战比 2012 年我们面临的更大。

Ars Technica：您最希望人们记住 Windows 8 的哪些方面？

史蒂文・西诺夫斯基：

Windows 8 将因其在市场上的运作方式而被人们铭记。我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人会反思所做的事情，重新审视最初的评价，并意识到 Windows 8 试图做的是企业应该做的经典努力 —— 颠覆自己总是比被另一家公司颠覆要好。这就是我们试图做的。

Windows 8 就是一个失败的例子，因为它有“太多”的创新。在许多方面，从硬件 / 软件系统 API 的最低层、UI、应用程序运行时和系统中的用户体验，系统的每一层都有疯狂（甚至是荒谬）的创新。市场无法一次吸收所有这些，尽管所有的部分都被证明在这么多方面都相对有先见之明。

创新和商业就是这样 —— 一切都必须协调一致。但是如何协调是摆在所有企业面前的一个难题。

Ars Technica：您认为 Windows 8 在 Windows 历史版本中被低估了吗？您如何将其与 Windows 95 或 Windows 7 进行比较？

史蒂文・西诺夫斯基：

科技界最有趣的现象之一是，人们会记住非常成功的产品，然后也会记住灾难性的失败。但人们也记得那些不太成功的产品，但记得它们，就好像它们改变了很多东西，几乎比它们更成功。

从 Altair 到 Zune，再到 Windows Phone，再到 Newton，再到 Amiga，那里有一个完整的系列。这些都不是成功的业务，但如今每个业务都有令人难以置信的粉丝 —— 非理性的粉丝。

我希望人们能够认识到，从边缘的滑动手势、API、ARM 支持、窗口管理、共享 / 搜索 / 选择器合同、实时动态磁贴等等，Windows 8 整合了各种创新。虽然 Windows 8 本身并没有成功地将这些创新直接带给 Windows 用户，但许多创新仍然领先了 iOS 和 Android 平台。

Ars Technica：在你的 Hardcore Software Substack 栏目中撰写有关 Windows 8 的文章是否是一种宣泄，或者说是情感上的表达？

史蒂文・西诺夫斯基：

我会说这两者都不是。大多数情况下，我在记录过去 10 年与数百个团体和公司的对话。人们对战略和管理选择的“方式和原因”非常感兴趣，这些故事引起了经理、产品负责人、工程师等的共鸣。Windows 所经历的可能比许多企业实现的更大更高，但每个企业都将面临生存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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